近日秋凉,走在阳光大道,缭绕周身的燥热,已明显没了前段日子的咄咄逼人与气势威严。友人的闲叙中,偶闻惊诧,低头一瞧,却是三只知了横竖趴在地上,一只仰倒显是死透了,另一只腿脚微微兀自挣扎,边上最后一只则稍显活泼,在左右怕动。远处高树上传来的“知了”声,此时入耳,却煞是凄寂,已不复夏日午后嘶鸣的那番热闹。秋蝉到死嘶方尽,只是已数声,这一曲凄凉的落幕,却让我陷入了回忆……
小时候的一大趣事,就是夏日里黄昏捉蝉蛹了。记忆中的那时节,周遭里所有空置荒芜的院落、与稍微林木葱茏点的街边巷角,都是我们一群玩伴流连不已频繁兜转的无限乐园。捉蝉蛹是一项难度一点不高、设备非常简便,却能引无数人惊叫连连的奇妙活动,又兼老少咸宜——因为不光是我们这些小的不能再小的孩童踊跃,一些大点的孩子,甚至干脆一些年龄落差不等的大人,有时也常会杂在我们中间凑热闹——黄昏临近,你只需准备一把够亮的手电,和装蝉蛹的袋子或瓶子,然后找一棵棵的树,围着树身完完的转一圈,用手电上下扫射,蝉蛹趴着的地方,通常不会很高,即使高点,荒园子里也尽是长杆儿,只是得看准落点,不然一场空欢喜自是难免了。
那时候有一处所在,是我们每次必去,迟则蝉飞的上佳去处——蝉蛹是不会飞,但别家的手能飞。那不是一处荒园,是有人家的,一位孤老太太独居。印象中那是一位慈祥而又威严的老人,面容苍苍腿脚利索,看着已深具老态,但我在她淡淡的笑容中,似乎总能感觉到一似自信的神采,毫无半点孤苦凄涩的流露,所以心里总是有一点点怕她,就像面对着老师似的。她家院子很大,林木幽深、高穹繁华,虽见草木扶疏少有打理,却并不致荒芜杂乱;墙角突起处有一口老井,斑驳幽深,泛着绿苔;院中间空旷处有一棵山楂树,这在我们这地界是相当稀罕的,每次都会瞥一眼上面叶子,咽一口酸水儿。
由于树多林密,且众蝉又对其多有独钟,所以每到傍晚,她家就是最热闹的一隅了,来来往往可谓摩肩接踵,一波刚走一波又到。而老人也总是早早的敞开大门,端坐台阶上,微笑望着院子里。大点的人都会和老人聊几句、招呼声,而我们小孩自然是搭不上话的,但是一股亲切熟稔的情绪,是在我们心间充斥着的,我们欢呼来去,完全就像是在自家院里奔跑似的,这在别处人家里,是完全不可想象的。老人在我们邻里间是很德高望重的吧,反正辈分是比奶奶都高一辈儿的,因为我们都叫她姥姥。当时姥姥一辈的人应该是很少了,因为我们但凡一叫唤姥姥,就准知道是她,已界公认与专属的层次了。
她家算比较偏,与纵深的街道隔着好几家,两头都只能通过一条窄巷到达。院子四周围墙高高,只有靠北一边建有房屋,堂屋高大而又空阔,干净幽深;卧房辗转而又森严,充斥着一股神秘的气息;最右边一间放满了杂物,藏匿突出,有种灰扑扑的感觉。每次站在院里的山楂树旁,看着这一处气度威严的所在,心底总有股战栗微悚的莫名情愫,暗暗滋生。所以那里我总共没进过几次,现在想来,姥姥给我的感觉,应该是慈祥的巫婆一类吧,反正是一位非常好的老人。
秋蝉已数声,如今后巷那一处乐园,已荒芜的不能再荒芜了,姥姥已去了很多年了,面容早已模糊,只是那威严而又慈祥的身姿,我想会在我的脑海中,伫立到老吧!后来知道她的儿女,就是住在离她不算近但也不太远的那一处人家,虽然心里总不能把他们联系起来,一听到时,也总会惊诧,但好像也没传闻过,那家人有怎么不孝不敬的事件。我想她应该是一位乐观坚强,心中盈满积极与微笑的伟大女性。 |